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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蝎子 逮蚂蚱》

作者:原上草 分类:原创散文 时间:2024-01-22 浏览:236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渍泥。人吃鱼、吃虾、吃其它,不吃渍泥。大概所有的生灵、物种和万有,生长并驻在这个星球都是承载着负有的使命,便也因此有了存在的理由和价值。视角的光圈缩小到一片天地、一方水土、一汪岁月、一村人家,生长并驻在这里的生灵、物种和万有,说是来献祭、度化或救难的不算为过。

     时节进了谷雨,在冻土地窝了一个冬天的麦子眼瞅着拔节抽穗,小心着穿行麦子地,凉嗖嗖的露水、青蓿蓿的香味,鼓囊囊和露了头、绣了芒的麦穗婆娑扫挠着大腿。“谷雨掀蝎子”,活脱脱的一只就是一个钢镚儿。

     蝎子才出蜇多居顺风朝阳的山坡,过了山坡往山顶去便极少。不光山坡的小石板、小石块下有,碎石堆里、“山滩地”石堰上、须用铁撬才能扳动的“死石头”底下也有。只要是有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掀蝎子当然可以徒手,但这说不上什么“配置”,“标配”就得不光有瓶子,还得有勾子、有夹子;若想弄成“高配”,必得有铁盒子、铁勾子、铁夹子。满山坡掀蝎子最好只约两三人,多则“争利”;独行也不好,万一碰上或是掀出条“长虫”,真是吓煞人。蝎子出蜇肯定不是约好了在谷雨这天一块儿全都爬出来,大概可能毕竟它们当中有勤快些的、懒惰点的,有灵犀些的、迟钝点的,所以掀动过一轮的石头底下总会还有蝎子钻进去,出得门不至于空手而归,直到山坡上的“狼狼毒”快枯死了,麦子泛黄即要成熟了,“合作社”就要不再收蝎子了,便收手歇脚不去想掀蝎子的事。

     论性别、成色和大小,我见到的蝎子家族里有胖母蝎、瘦公蝎、老黄蝎、小伙蝎。胖母蝎个大,有份量,是上品,一只能换一角钱;瘦公蝎,略小,不得舍弃;老黄蝎,体长,生猛,两只钳子和带毒刺的尾,呈淡黄色,份量不输胖母蝎;小伙蝎属还没长大的成蝎,幼蝎时它们兄弟姊妹白瘆疹的成一坨状趴在母亲的脊背上,待长成了成蝎便离开母亲的脊背独自讨生活。

     山坡是南山坡,亘古就躺在那儿、鳞次栉比的石块千万年悄无声息,但到了季节,它们的覆盖下即是各色虫儿的世界。一块石头底下往往驻着好多不同族类的虫儿,它们或许拥有共通的语言;它们或许除了生儿育女各自都有别的事情要做;它们还或许会从一块石头那里到另一块石头那里去找同类串门聊天、说说儿女们的婚嫁;它们又或许在碰上危险的时候,急忙忙地相互通风报信,比如像人类的快马、烽火和间谍……

     正这么想着,谁就首当其冲掀到了一只蝎子,“啊哈,一只胖母蝎。”听见惊呼声,伙伴一边喊“先别夹瓶子里,咱看看”,一边都围过来伸头端详那只蝎子,说声“卧槽,刚赛了”,然后又忙不迭去掀动那些石头,好赶紧得来“开门红”。掀蝎子满山坡转悠也是累,就去寻一片乱石堆“扒石渣”,因为在这局地的一片,就可以用勾子大致原地扒拉来扒拉去地,就暂且不用满山坡转悠。突然,谁带着哭腔“妈呀,长虫啊”一声惊叫,还有撒手铁勾子的金属音、疾跑绊了石头的撞击声,伙伴们也是或惊悚地立在那儿,或急抽身跟了奔跑,直到惊魂落定、缓过神来,适才继续去“扒石渣”、满山坡转悠掀动那些悄无声息的石头。

     去掀蝎子的孩子们,习惯上以不同生产队里的人相约,一帮帮的往山坡上跑,各人一次能掀到十几只算是大收获,若是碰了巧,也有一次掀到二三十只的时候,只是不常有。通常,若是掀着了蝎子,一块石头底下就一只,偶尔也能掀出两只、三只,这机会极少。有一回,我掀动开一块石头,竟捉到了四只蝎子,兴奋得不要不要地。从这一回往前数好几年,因为我还小,跟了哥哥去掀蝎子,只为好玩,结果让一个“小伙蝎”蜇了手指头,老爹心疼“晚瓜儿”,硬是揍了哥哥一顿。哥哥掀蝎子喜欢“跑单帮”,还偏偏往东山坡上跑,说“你看,咱这回掀了十五个蝎子呢”,一看果然,瞬时就觉得哥哥很厉害。

     撬一块“死石头”捉蝎子,要是碰了巧,一回能捉一窝,比如七八个、十几个,这得几个人分了,因为一个人撬不开那“死石头”,倘若窜出条长虫还被吓个半死,不过这事多的是长了力气的、大点的孩子去折腾。上一趟山坡,半天捉不到一只蝎子,或仅仅捉了三两只的情况常有,并不纠结,也不郁闷,便一同窜到半山腰,不懂危险深浅地“放炮石”。就是瞅瞅哪块石头有个头且圆浑些,合力搭手掀起、用劲一推,那石头“咔拉咔拉”滚跳着,一溜尘烟直下山坡,经了中途不可避免的撞击,往往滚不到山坡便解体碎裂,日月照耀千万年、天地精华沐其身的一块石头,就这么消逝在哪一年的谷雨季。

     蝎子在立了夏还喜湿潮,厌光,所以若是逢了阴天或“毛毛雨”的天气,捉蝎子才更当时。掀开块石头看见它的时候,并不乱跑乱钻,卷着尾巴一动不动趴在那里,胆大的孩子用手捏住它的尾刺就放进了瓶子。捉蝎子时遇“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不几天会以“新闻”传遍全村的孩子。比如掀开一块石头或正要去掀哪块石头,猛然看到了蝙蝠、瞅见了雏鸟、发现了刺猬、逮了窝小野兔。掀蝎子虽则是孩子们的事,意图只不过布兜里能装着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好时不时去“合作社”买糖块、买山楂片,入夏买冰棒,过年买炮仗;有的家境极差的大人,也会满山坡去掀蝎子。有位小学的男同学,家里兄弟姊妹多,夏天时候就没见其穿过鞋子,听说他的娘一季里能掀一二斤蝎子,可为孩子们买双新鞋子穿,事若传奇,母爱齐天。

     相比掀了蝎子卖钱花,逮蚂蚱只是为了“吃”。那时候,蚂蚱还没进“市场”。春天吃地下的豆虫,夏天吃树上的“知了”,冬天吃老屋的麻雀,秋天就吃山坡的蚂蚱。时代嘛,怎一个“吃”字了得。

     蚂蚱的族群庞大,至今我也说不全它们的名字,清照兄所讲“只巩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里的“蚱蜢”,或依象形“轻舟”“小船”,我们那儿叫“少蚂夹”“嘎哒剪子”“寒先生”。还有“骆驼”,体短,圆大,灰白的体色,喜欢地头堰根、乱石岗,腹部和有力的大腿上寄生暗红色的小虫,一般不吃它;还有“牛蚂蚱”,母的体胖,体长至七八公分,公的则瘦,大致小一半,色若庄稼的绿叶,常见成双成对附于庄稼的叶、刺针棵和草丛里,是火烧、油烹吃蚂蚱的绝品;还有翅长过尾、能发声的“山草驴”,以及翅短见背、叫声悦耳、学名“蝈蝈”的“叫叫子”,虽可吃但不舍得吃,多是“席篾儿”扎只笼养着玩,若放入掏空的葫芦里,能越冬;其它如“青头郎、小肉敦、螳螂、屎蚂蚱、麦飞蝗”,各具形色大小,皆可食之。阿弥陀佛。

     “立秋逮蚂蚱”。不是说立秋之前没有蚂蚱,而是说等立了秋,母蚂蚱始有“籽”,就是肚子里长卵,公蚂蚱也长足了,才更加肥美,吃起来的口感才带劲。若是想逮“少蚂夹、牛蚂蚱”最好是循了田间小径、地头堰根,这些地处是它们尤为喜欢的活动区域,用不了许多功夫保准能逮来一大串。所谓“串”,就是随手掐一根细长柔软的秧条,“狗尾草”也行,把逮住的蚂蚱从它的“鞍”部穿过去再往下一撸,直到穿满了秧条,即成一串。其实,那年月不一定非得去专做逮蚂蚱这事儿,“打猪草”、“锄庄稼”“下了坡”这类光景,顺手可以逮来。谁的爹头戴遮阳的苇笠、肩扛打草的锄头往家走,村头碰上几个看孩子的女人,嘻哈着笑道“你看那谁他爹,苇笠头上顶着三串蚂蚱来。”

     也有专门去做逮蚂蚱这事的时候,多的是孩子们。约了不多不少的一伙帮,手里拿根“轰”蚂蚱的细长木条,一边蹦跳着往山坡上走,一边喊“虫儿多虫儿多,青头郎、牛蚂蚱,嘎哒剪子、少蚂夹”。去山坡上逮蚂蚱,逮来的多是“青头郎、小肉敦、螳螂”之类,“少蚂夹”也不少。只所以约伙到山坡上去,重点还在“玩心不退”——可以偷偷带了“洋火”在那儿烧蚂蚱、烧地瓜吃。烧蚂蚱简单又省事,火上稍一“烘燎烤”就能熟、就可以吃,每每吃成了“黑嘴巴”。烧地瓜就有些复杂、费功夫和弄技巧。先是分好工,你去田地里扒地瓜,我在山坡上弄“炉灶”,他到哪里去拣柴火,如此这般齐备了始可开烧。“底柴火”必须要有,看看已是烧着得蛮好,地瓜搁置其上,不使压灭了火苗、压死了“火炭”,然后渐次把柴火覆于其上,直到通红的“火炭”堆埋了那些地瓜,只待在时间里慢慢被烧熟,能闻见弥漫的、浓浓的、搅扰脾胃的香味。烧地瓜的柴火里,有一种特别的存在——牛粪。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它留在山坡上的粪经了太阳暴晒,干白,无味,易燃,持久,通体着火,尤其到了收地瓜、晒瓜干这时候,山坡上烧地瓜的孩子就多,满坡转悠了拾牛粪,往往是一粪难求。

     逢了阴雨绵绵的天,无法下地去干庄稼活,家里的女眷们可以哄孩子、搓麻线、拾拾掇掇,而壮劳力们则会戴苇笠、披蓑衣去山坡上逮蚂蚱。这样的天气里,就算再善飞的“青头郎”、再能蹦的“小肉敦”,也因为空气湿、叶草湿和露湿羽翅而难起飞、难蹦跳了,只要被看见,插翅难逃。正所谓壮劳力嘛,去做放逐天地间、悠哉逮蚂蚱、归来解馋口的逍遥之事,必得见大收成,一个半天足能顶了多少串、满苇笠头的蚂蚱回来。说来挺怪,象蚂蚱一样,摘净了翅子,用开水烫了,上锅一烹,吃起来的味美远胜任一种蚂蚱的“山翅牛”,不到立秋这一天、不是逢了阴雨天,它绝不会现身光天化日。这东西形似杨树上常有的“天牛”,深褐色,爬行快,较善飞,若是独自窜爬在湿地下,十有八九是公的;若是运气好,一次逮住十只或二十多只,里边肯定至少有一两只是母的。对这“山翅牛”,大人孩子都喜欢逮,所以赶上立秋后的阴雨天,从村口那条“赶牛古道”到南山坡、西山坡,逮蚂蚱的人就明显的多。什么“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画饼充饥听听而已,实在比不上“蚂蚱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这“山翅牛”啊。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生在山坡吃不上“农药”的蝎子尚存,但掀蝎子早已不是换钱花的营生;只是蚂蚱却一天天少起来,以至有好多年,无论田间堰根、“赶牛古道”还是西山坡、南山坡,度化过一村人的蚂蚱竟绝了迹,虽则是一片天地、一方水土里发生的事情,却总令人念想蛮荒落草的“原生态”,念想坐在老屋的家门口数蝎子、摘蚂蚱的情景。好在这一两年里又始见蚂蚱跳达,若现神奇;偶尔还能听见有“蝈蝈”在叫,如闻天籁。日月轮回,周而复始;光阴不居,时有押韵。记住了那些曾与同行的生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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