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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殇

作者:原上草 分类: 时间:2017-06-30 浏览:2821 评论:1

  以为,要论人文大智慧,古人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现代诸领域,都能从古代遗存中寻到最初的命题、诘问或隐藏。连计算机的奠基理论“二进制”,不也是那位哲学家莱布尼兹从“八卦”中悟化出来的吗。都知道的,中国思想史、哲学史上有“五行说”,认为世界由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基本物质构成,“五行”相生相克而化成万有。我便想:在那样的社会下,先贤怎么就能去琢磨这类事?!现代人能得都上天了,更清楚地晓得地球表面是“三山六水一分田”,因为“水”的缘故,人类的家园呈蔚蓝色。如是,每当忆起村子里关于水的一些事,总禁不住把上边这些念头牵扯进来。算作引子。

    一进雨季,草丰树茂的青石山上,低垂的云彩或盘旋在山顶、或缠绕在山腰、或匍匐在山脚,变着样儿的扮靓。随着一场紧接一场的雨水,那渗进山皮的滴滴串串,又顺了山势,从一块块石板下汩汩淌出来。蜿蜒交融的细流于低洼处汇成遍山清泉,出坡打猪草的男孩、女孩要是口渴了,随便找一湾清水俯首即饮,且绝不用担心会拉肚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得了真山真水的灵气,村里的闺女个顶个生得俊俏,出落得有韵,所以邻村的青年男子大多愿意从我们村娶个女子做老婆。我说的这青石山可不是孤独地一座,而是环绕着四面且各有自己的名字:东山叫“长岭山”,西山叫“锅盖山”,南山和北山就只是以其方位称名了。

    从村子看东北五里有一片唤作“徐旺水库”的水面,从“徐旺水库”看正南约三十里便是本市最大的库区“太河水库”了。“徐旺水库”里有很多鱼,无论春夏秋冬,一到周末,城里的玩主们老早就赶了来占位子钓鱼;水库里有很大的鱼,我上初中的学校就在水库的西岸,居高临下地望去,有时会看到结了群的猪仔大小的鱼;水库的夜晚也不安静,有人会偷偷用炸药去炸鱼,伴着沉闷的一声响,白花花的鱼成片地翻在了水面上,据说有人一炮炸了两“车篓”和两“裤腿”的鱼,不过这都是早年的事情了。正是这片水面,究其蓄水的源头,可上溯到“长岭山”与“锅盖山”之间的“大南沟”。雨季之时,两面山坡的雨水顺势而下,汇而成河,年复一年地冲击,带走肥厚的泥土,壁立几丈的“大南沟”就这么形成了。

    那景致并不遥远。多雪的冬季过去,温润的春天来了,“锅盖山”林场的桃花、杏花、梨花……知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野花赶着趟儿地开,地里的麦子眼瞅着拔节、抽穗,转眼又到了长夏天气,秋庄稼已是齐腰高,北方的梅雨季节就来了。村里的学生每每唱起刚从书上学来的谚语,说“云彩向东一阵风,云彩向西披蓑衣,云彩向南雨涟涟,云彩向北一阵黑”;说“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这季节里,三阴两雨的天,太阳偶尔从云缝间露几下笑脸接着便缩回去,毛毛雨雾一样地飘个不停。忽而黑云风拥着从北面压过来,电光雷鸣开道,滂沱大雨瓢泼而至。雨歇,听得村外有“轰隆隆”地响声——发“山水”了!出村看时,“大南沟”泥水满涨,裹挟起腐草烂杆由南向北倾泄,崖头处急流飞逝,状如黄河“壶口”,呈大气象。再宽厚的胸怀也有极限,那怕是大地。这雨下得勤了,土地也便浸泡得透底,至雨季收尾、天放光华,原野上处处泉眼,清水细腾,薄雾氤氲,如是到了泽国江南。这时候要是走进“地瓜地”,因为稚嫩的地瓜经了雨水长时间的浸泡,便会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味,这般加上旖旎的景致或许真的就醉了。

    乾坤流转,四时游走,天道嬗变。村子从哪一年开始闹起了水荒已是不记得了,特别到了冬季,出了村去地头堰边的囤水池挑水的人们整日里不绝,但等不到雨季,所有的池水已是净光光。那年冬天,村里的老寿星、八十岁开外的孙世公出去挑水,一个趔趄跌进池里便淹死了;那年春上,年轻女教师金凤领了生产队长的令,带一帮小学生遍地讨水浇麦子,等挑了两桶浑水到得麦田里,累得、烦得把担子猛地朝地上一摞,“唉……”,桶里的水也被震起老高;那年初夏,人们到“大南沟”一处由人工挖成的深井去掏淤泥汲水,光棍“老赫”自告奋勇入井,说“这一下去还挺危险,咱是光棍一条没牵挂,我下”,略显“易水”河边的悲壮。等到村里村外瓢水难取,全村人就摽上了“徐旺水库”,每日推起水箱行五里路到紧靠了库区的一方深池去取水。到了晚上,谁家的爹娘责斥起儿子,说“你个懒骨头,你看看谁,人家比你还小一岁,得空就推了水来,真正懒骨头你”。

    过这般日子若干年后的一个秋末,村子里突然开进来男男女女地一干人马,大队干部们也都忙不迭地满村子跑趟儿,到以为有闲房的人家去做动员,好为驻进村子是要开水渠的人找住处。“前院后院过堂风,石头墙下石榴红,屋檐垒泥燕子叫,梧桐伞盖摭天井……”,起初我家里来了一个留了半头发、三个扎了大辫子的四位年轻女子,住在前院里,一住就是大半年。不长时间,一来二去地“大辫子”们与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的母亲就熟了,歇工的时候还常到后院与母啦闲呱,但“半头发”从不进后院去。直到有一日,一个“大辫子”告诉我母亲,说是“半头发”与她们三人不合群,傍晚收工回来都是自个儿躲一边吃东西,还因为与工地上“说了算”的相好,就干上了“监工”的差事,从不干下苦力的重活儿……话这么说着,水渠也开凿成了,总共有两道:从村东分岔,一道直走正南,又猛地一个急拐弯折而北向,穿村而过;另一道崩直向西,中间紧贴了一处叫“东湾”的蓄水池塘石砌了一道渡槽,与穿村而过的那道渠汇于北山之阳。渠水引自“太河水库”,试通水那天村子里万人空巷,奔走相告,以为水荒的日子从此到头了;公社还专门派来电影队庆祝渠成水到,全村过年一样的热闹。真的就“人欢无好事”。晚上的电影《渡江侦察记》没放完呢,只听得“轰,哗啦啦……”,东湾那道石砌的渡槽整个儿就塌了,村人刚刚升起的“水荒到头”的大欢喜也便瞬时泡了汤。此后,虽然公社采取了补救的措施,架设了用石墩子托起的弓形渡槽,但却始终也没发挥解除水荒的功效,那几节弓形渡槽至今也还横在那儿,似是在标志一个时代。

    村子里终于有了机井、解了水荒,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事。至于井孔勘测选址在村西的“锅盖山”下,一来认定那儿地下的水脉旺盛,是为大利;二来以为那儿是厚的红色的表土,是为大吉。钻井队员进驻村子不几天,钻塔便高高地耸起来、钻机就“隆隆”地开起来,用来切割铁件的乙炔气桶等必备的器物稀疏地摆放在工地上。又过了几天,井孔穿透表土层深入了岩石,长的、圆滚滚的“岩芯”横七竖八地顺了满地,十来岁的一些孩子觉得好玩,便去讨几块做成了小“碌碡”,拴根绳子牵着满大街乱窜。忽然有一天,工地上传出消息说,钻孔打斜了,还卡住了钻杆子,钻也不得钻,提也提不出。后来,问题当然是解决了,至于如何解决,有的说是靠了技术,也有的说是得了“神助”,更有的旁征博引、言之凿凿:自古以来,凡开渠打井者都信拜神灵,开工、完工要焚香,中间碰了不顺的事必焚香。总之是说,那打斜了的井孔又正了过来。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完结,仿佛这村子想要解了水荒,就得有个足了份量的付出。机井见水的前一天中午,王家十九岁的儿子嘴里叼支烟,轻手轻脚进了工地,燃烧的烟头闪亮着呢,鬼使神差地他就去拨弄那个乙炔桶,霎时“嘣”地一声响,乙炔桶盖被炸飞上了天,他的脑袋也被从前额处一个大揭盖…… 王家儿子死后的隔日,机井的深度直达水脉,清凉甘洌的井泉之水喷涌,水势二十年旺盛如初,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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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家
我爱我家游客
#1
读了文章,勾起了很多儿时的回忆。棒
2018-12-12 01:11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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