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写诗的七个境界或步骤

写诗本是一件难受和吃力不讨好的事.而至今有人把写诗当作是可以随意玩玩就能玩好的东西,实在是不了解什么叫做写诗,绝对或纯粹是对诗歌本质或诗歌观念的理解有误.具体什么是诗歌,几乎没有人能说清楚,但优秀的诗人和评论家`读者心里都有数,因此也使写诗和读诗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也正为如此,本人不谈什么是诗,但觉得有必要谈谈写诗的七种境界,或者也可以说是写诗的七个步骤.。
  一、有话要说,或有东西要说
  香港诗人黄灿然在评论杜家祁诗人时说过这句话,说出了诗人要成为诗人第一件应该做的事:那就是真的有话要说,有东西要倾诉.也就是说要有内容.就这么简单通俗.内容是形式的根源和基础,没有内容硬要写成一首诗,有时也有一定的形式上的价值,但构不成一首真正成功的一流的诗.初学诗者开始往往是因为有东西要说,说了没几天,说上瘾了,就改了,改成了以说为快,迷恋于说话的这种形式,而忘记了当初要说话和写点东西的初衷.这也是一件十分有反思意义的事.这样的事多多少少都曾在每一个写诗的人身上发生。
  一旦一个人忘了自己要说话要写诗,首先必须有话要说`有东西要写这个常识,他的作品就失去了诗歌作品作为人生经验和生活感受的凝炼和提升的基础,因而在根本上失去了其作品的现实支撑点和作品基本价值.我们可以发现,许多中老诗人有时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是因为诗歌写作要天天继续,但是要天天有东西可写,天天有话可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总是有东西说,那就必须自身心灵和思想十分活跃`开放和丰富,并且对外界的信息具有整合的必要才智,没有这些东西,自然就会发展成为写诗而写诗,工具本身成为目的的替身,跟走路一样,路不走了,倒是绣花鞋成了专业户,这在诗坛也不是没有的事。
  大的`好的`优秀的诗人都时刻牢记这一点,练习剑法时从不忘记剑练好以后干什么用.歌德`莎士比亚等等人一生作品之巨大,让我们想象一下都吃惊.如果没有东西要说,他们在文学史上就会成了另一种人,终将默默无闻,成为不成器的家伙,最多成为二流诗人或文体大师(还是二流)。
  二、把话说漂亮和说清楚
  有了东西要说,当然要注意说话的方式和效果.因此,聪明的诗人接下来就会达到第二境界,或做第二件事,那就是想办法学习别人,天天练习怎么把话说得更漂亮些,更动听些,更好一些.同时,这还不够.有时话说得很漂亮,但语言表达不清,让人不明白说话的人到底想说的什么意思.这时诗人们就会认识到,在把话说好的基础上,更应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把话说清楚?就是要准确地写诗.关键在准确这两个字.我个人认为对于大多数诗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高的要求.准确就是要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即所谓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中国古人有生动论述.有东西要说,但不知道怎么说更好,或者说说得一点没有吸引力,打动不了听众,内容再好也没有用.正所谓质而不文,则行而不远也。
  把话说漂亮和说清楚当然首先是一件形式主义的事,但说话和写诗是一个人思维和思想`感情`感受的语言文字化,因此它实质也还是一件内容即心灵和思想的事.要说`要写的东西清楚,有意义,有价值,有助于形成漂亮和清楚的语言文字.这一点是许多写诗人不太能注意到的,但优秀的诗人对此了如指掌,完全知道诗歌在写出之前,其实早已经在他的思想和头脑`灵魂里写成和生根。
  这第二件事考验诗人的才华和才智.凡是没有才华或充分才智的诗人,就做不好这第二件写诗人应该做的形式主义的大事.但也有人以其为乐或以其为最高成就,以为自己能玩好这个形式,就已经成了巨匠大师,完全没有理解和看到诗歌和诗人的更高层次.凡是停止在这个层次上的诗人全部只能是二流诗人。
  三、把话说得特别或说得有独创性
  这个不用多讲,这个当然也很重要.这也是第一步和第二步的延伸.这个境界其实是第一个境界即有东西说,变成了不仅仅有东西说,而且是有特别的东西说,然后又在第二境界即把话说漂亮的地方,变成了把话说得跟别人不同.这个境界或阶段造就出诗坛上一时引人注目的诗人.诗人们的个性只有在这个步骤或境界上才得以逐渐形成,并具备了自己的一两个明显特征.一个能写诗的人开始成长成为一个特别的可区分识别的个性化的诗人。
  这个步骤不太为人忽视,但做得好的人肯定要下一些大功夫.这是因为要在众多的诗人群体中形成一定的个性或独创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要求他对以往和现在的大部分重要诗人都要有一个较全面和深入的研究,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成为了真正的合格的批评家,能够洞察其他诗人的缺点和长处.在仔细考察了别人之后,他又更加深入地考察了自己,明白自己的能力`才华和兴致`长处所在,然后写诗由被动地按内容或冲动来写作,变成了自觉地按照自己一定的诗歌观念来写作,写作变成了一件事业或者工作,而不是一件轻松或兴趣之物.诗歌开始成为一个人灵魂所必需`不可或缺之物.严格地讲,只有到了这个境界的诗人,才能称为真正的诗人.因为诗人开始具有了身份识别的自我意识。
  我如此,所以我写诗;我写诗,所以我如此;诗歌成了人格的一部分,尤其明显的是,诗歌和生活成了一件事,融合在一起,而不是象以前一样是两件事.凡是能走到这一步的诗人,都会放松名利之想,并从内心真正尊敬那些真正的不管成就大小的诗人们.这是说,他们开始具有某种职业认同感`职业自豪感和职业特征。
  四、把话说得象预言或神谕
  里尔克和布莱克是这类诗人的典型代表.画家里面是梵高等等.这一境界的诗人往往能取得戏剧性的成功或惊人的宗教性的效果.这是因为这类诗人又向前迈出了重要的第四步.即在将话说得有独创性的基础上,力图使自己的说话简洁`感性`深入而神圣.这意味着诗人已经意识到对于人类来说普遍经验和意识的重要性,追寻和表达人类思想和心灵中普遍的经验和潜伏于人类内心的普遍活动成为这一境界诗人的共同追求.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想成为人类的代言人,但对于人类和世界的理解止于感性方面较多,而理性认识也不少但仍不够深入和丰富,因此这一类诗人显得十分人性化,具有神秘感和一定哲学基础,但没有体系化和达到理智清明的高度。
  我们认为,在这一阶段,诗人开始真正思想和更深入地感受,重点是思想和感受.即诗人们开始负担起思想家和哲学家的部分重任,但他们的能力和修养还不够,不能很好地融会贯通.突出的特点还是思想者的意愿`姿态和局部特征。
  凡走到这一步的诗人必定成为优秀诗人,次一流诗人.但离伟大只差一两步.这是因为他们的思想集中在某些局部问题,他们的才能不能把事物的真正真理全部看透.能走到这一步的诗人已经不多,在一个时代也许只有一两个,能有十几个如中国唐朝,那必定是诗歌高峰.在中国当代,我只看到一两个到这一境界的诗人.其余的还得再看一些时候。
  五、把话说得震憾人心,即语不惊人死不休
  杜甫老先生的勤奋和努力与大气,总让人叹为观止.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来说,就是你他妈的不服不行.我曾跟陈东东讨论,东东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他说杜甫这家伙没有写坏或写差的诗.这句话对杜甫的评价十分中肯.杜甫不仅在诗歌内容上无法广阔和深入,而且在诗歌形式也是诗坛独步,确实花了大功夫.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就是讲一个诗人要让语言变成鬼斧神工,他说自己读书破万券,下笔如有神,绝对是经验之感悟。
  我们说一个诗人能够突破种种局限,成为一个有个性并且有世界主义情怀或宗教感的优秀诗人,已经不容易,但如果要成为大诗人还远远不够.在我看来华兹华斯`布莱克`里尔克`瓦雷里等等都不能称其为大诗人,而只能称为次一流的极其优秀的诗人.这就是因为他们都具有某些方面的长处,但大得不够,伟大可不是一两个方面就能完成的事.其中语言的造诣要高,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其中一件过渡性的需要做好的事。
  我上面已经讲过了,形式某种意义上也是内容,而且要依托内容来发挥与锻造,到了这一境界,仍是如此.内容的重要性和前提性在任何时候对于一个写诗的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
  六、说的内容或说的东西惊心动魄
  上面第五步讲的是语言的高超成就.那么再上一层就要结合和转换成思想内容上的成就.我在这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我认为全世界二十世纪最优秀的伟大诗人叶芝先生.他的许多诗包括许多爱情诗和描写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的诗歌都蕴含一种巨大内在力量,读来让人心颤,惊心动魄.到了这一步的人已经成为了语言大师,并且在对世界和人生`生活的观察上达到了智慧与智虞的程度,即在大多数方面,已经通达地深刻理解了人生。
  莎士比亚和叶芝每次都让我由衷地佩服,让我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小学生.这一类诗人形成和建立了自己的哲学基础,对人生和世界的理解和切入形成了自己客观而深刻的角度.诗歌在他们手里变得是如此自如,让人感觉他们的作品简直有如神助.而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内心是如此崇高博大和丰富,其艺术才华是如此卓越,其意志信念是如此气势磅礴,以至于他不自觉地站在了时代巨人的高度.这样的诗人让我崇敬和激动。
  七、无所不能,全面的天才,伟大诗人
  这样的诗人让我想到荷马和杜甫和歌德.这样的诗人不用多说,他们就是整个世界,是人生的幸福和指路明灯.他们本身就是诗歌和我们所能感受的全部.我也写累了,就写这么多。【原创作者：郑文斌】